在中餐廳長大：余家兩代人回憶經營家庭餐廳的四十年

馬來西亞華人余觀順（Terry Yee）和妻子黃麗美（Lee Bee Yee）在新州Branxton小鎮經營一家中餐廳已數十年，對他們而言，這間餐廳是「家」、是「唯一收入來源」，而對他們的二女兒余淑婷（Steffie Yee）來說，這是她童年的「遊樂場」。

幾乎每個澳洲小鎮都有一間中餐廳，新州獵人區的Branxton小鎮也不例外。

服務顧客40逾年，余記餐廳（Yee's）是當地現有的唯一一家中餐廳，以外賣為主。另一家中餐廳於去年9月宣佈關閉。

余記飯館的經營者是來自馬來西亞華人余觀順和妻子黃麗美。對他們而言，這間餐廳不僅是全家五口人的生活來源，也是他們的家。

他們的三個孩子——大女兒Ebony、二女兒Steffie和小兒子Tyson都在這裡長大。

馬來西亞華人余觀順和妻子黃麗美在新州Branxton小鎮經營一間家庭中餐廳。 Source: SBS / Ranky Law

「餐廳是我的遊樂場」

余家二女兒余淑婷（Steffie Yee）告訴SBS中文，自她記事時起，餐廳就是她的遊樂場。

「我和我的兄弟姐妹經常在餐廳裡玩，我們在瓷磚上溜旱冰或用春捲麵糊做橡皮泥。」

從很小的時候，姐弟三人就開始幫父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像是接電話、包春捲、切蔬菜等。余家的家庭影像中也記錄了他們拿著比自己還高的掃帚試圖掃地的樣子。

余淑婷告訴SBS中文，他們的房子和餐廳之間「只隔著一扇塑膠拉門」，記憶中的童年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很熱鬧的，「總有顧客進來，和我父母打招呼」。

孩童時期，余氏夫婦的三個孩子Ebony（右）、Steffie（中）和Tyson（左）在自家中餐廳溜冰。 Source: Supplied

她說，在中餐廳長大帶給了她無盡美好的回憶，但同時，一個偏遠地區的家庭中餐廳對父母和孩子來說也是個「讓人五味雜陳」的地方。

她說：「經營一家餐廳也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尤其是在一個小鎮上，有時可能文化比較單一，會讓人感覺有些疏離。」

根據澳洲2021年人口統計，Branxton小鎮的人口為2,255人，其中近九成人口出生於澳大利亞，僅8.2%人的父母出生於海外。

身為小鎮上少數的亞洲面孔，余淑婷說自己在成長過程中也遇到了身分認同危機，

「作為一個亞洲人或一個不屬於主流文化的人在澳洲長大，你總會對自己的身份產生某種疑問。老實說，對我而言，這一問題現在可能仍然存在。」

「我認為這是一個持續的問題。它一直在演變。」

漢堡店變成中餐廳

一手操辦這家中餐廳的父親余觀順23歲時來到澳洲，曾在雪梨做過洗車工，後來經朋友介紹到紐卡素（Newcastle）的一家餐廳打工。

工作了十年後，余觀順得知隔壁Branxto小鎮的一家漢堡店出售，便做了貸款，把店頂了下來，改做中餐外賣店。

除了剛開業時店面重新裝潢了一次外，過去幾十年間，余記飯館的格局基本上沒變。

自1977年來到澳洲後，余觀順在中餐廳工作了40多年。 Source: Supplied

他告訴SBS中文，自開業以來，店裡生意一直很好，很多回頭客。在餐飲業整體受到重創的新冠疫情，生意也沒受到影響。

有的（顧客）吃了幾個世代了，帶著他的父親、他的兒子、也帶著孫女來吃過。

余記飯館經營者余觀順

餐廳的三摺菜單上密密麻麻列了近百道菜的名字，除了中餐廳常見的炒飯和春捲外，還有蜜汁雞（honey chicken）、蒙古牛肉（Mongolina beef）等改良中餐。

除了請了一個員工負責接待顧客外，店裡的其他事項全由夫妻兩人負責。黃麗美負責菜單上的點心類，如春捲；而余觀順負責其他所有的炒菜。

「這家餐廳是我唯一的收入（來源） ，對我來說很有感情，所以永遠也在我心中。」

「很忙的母親」

現年70歲的余觀順和56歲的黃麗美在澳洲相識，隨後定居在Branxto小鎮，並組成了自己的家庭。

黃麗美說：「就是這樣一路走過來，36年了。」

回憶起夫妻兩人剛攜手經營餐廳的時候，她表示，自己是個「很忙很忙的母親」，要在照顧孩子的同時兼顧餐廳的生意。

孩子小的時候，黃麗美常常一邊在餐廳工作，一邊照顧她們。 Source: Supplied

黃麗美說自己的兩個孩子Steffie和Tyson都在這家餐廳出生，因為找不到人照顧孩子，一邊背著孩子一邊幹活對她而言是家常便飯。

（每天工作）12小時，有時甚至15小時，因為還要整理，有時甚至到午夜才可以休息。

余記餐廳經營者黃麗美

「當孩子生病的時候，或者我自己生病的時候要上班，還要照顧孩子，真的是很辛苦。」

她笑言，現在是「苦盡甘來」，「兩公婆做小生意是不錯的，並肩作戰，同甘共苦……我覺得這一路走來是不錯的，很有成就感。」

一場特殊的展覽：家庭回憶錄

長大後，余淑婷成了動畫導演。近期，她在墨爾本Footscray舉辦了一場名為《中餐廳遊樂場》（Chinese Restaurant Playground）的展覽，展出他們的家庭老照片和影像，和更多人分享自己在中餐廳長大的回憶。

她說：「我們都熟悉中餐廳經典的三摺紙菜單和蜜汁雞等標誌性菜餚，但卻很少聽到餐館老闆複雜的背景故事以及他們在廚房之外的豐富人生經歷。」

Source: SBS / Nicole Gong

余淑婷說她希望這個展不僅是他們的家庭回憶錄，更是其他一些同樣在偏遠小鎮開中餐廳的家庭故事的縮影。

「我覺得中餐廳在澳洲的鄉村小鎮中存在感很強，大多數小鎮至少會有一家中餐廳。」

此外，她說，這次展覽也是她尋找自己身分認同感的途徑之一。「我盡可能真實地去呈現我的生活，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這也是我了解自己身份的一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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